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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周舟

“我的猴子死了，我的九州也死了，我的青春什么都没剩下。”

——网友

之前，我也认为网文IP拍不好是资本作怪，然而这种坊间流行的说法其实不太说得通，因为拍电影从来不是做慈善，一直都是钱来钱去的游戏，不可能只在网文IP上作妖。经过一番冥思苦想、自问自答，我终于找到自己的答案——真正毁掉网文IP的其实是影视改编时对网文IP的“王之蔑视”。

好像也说不通，都花了大价钱，请了大明星，上了大特效，拍了大电影，分明是重视，何来的蔑视。确乎你做了这所有，然而从根本上你还是蔑视网文原IP的，这种蔑视的本质跟家长看不上孩子看的小人书，艺术专业团体看不上街头卖艺者的表演一样。虽然为了一场资本的游戏，你去拍了，但骨子里你还是没把它当回事。文章骗不了人，电影一样骗不了人，即使花了再多的钱，这股“没把自己当回事”的气质依然会弥漫到电影的每一个毛孔里，而观众则敏感地捕捉到这种气质，自然而然回报以“没把你当回事”。

电影《鲛珠传》剧照

有太多例子可以被用来作为佐证，而我特意只选取了《悟空传》、《三生三世》、《鲛珠传》这三个。它们大致都能归入神幻类IP，更重要的是，与其原神没有安全裤的角色他一些把轻慢直接刻在脸上的IP改编不同，这三部电影的态度显得诚恳认真得多，而且影片成色其实都不错，正因为它们被“错杀”之可惜，更能说明这种隐藏的“王之蔑视”对观众、粉丝的冒犯引发的反噬会对影片产生多大的杀伤。

《鲛珠传》完全是自己挖坑自己埋，从《鲛珠传》开始宣传时，导演杨磊说自己的故事来自于“九州”，到影片上映时又澄清说影片故事跟“九州”其实没有关系，是个原创故事，日前片方又祭出一纸声明，进一步撇清与涉嫌抄袭的唐七公子的小说《九州华胥引》的关系，咬定《鲛珠传》是与唐缺共同开发的小说《九州天空城》的续篇故事。（挥之不去的抄袭阴云是网文IP的原罪之一，也极大的制约了网文IP的影视化）撕扯到这个地步，“九州”迷已对影片完全鄙弃。

电影《鲛珠传》剧照

　　何为“九州”？“九州”是是网文史上的超级大事件，是奇幻网文界最宏伟壮阔的创世构想，是遥控、潘海天、今何在、水泡、江南、斩鞍、多事七个奇幻作家共同创造的拥有详细设定的架空世界，是所有有关九州的奇幻小说所共享的基础世界—— 由人族建立的古老的晁王朝将天下按照九个星域划分为九个州：殇、瀚、宁、中、澜、宛、越、云、雷州。九州大陆生活着六大部族：人族、河洛、魅族、鲛族、夸父、羽族。虽然《鲛珠传》说是导演和编剧的原创故事，可是鲛珠是鲛人族的眼泪制成，张天爱扮演的羽族后裔黑羽的眼睛是淡紫色的，背部的肩胛骨有一小点露出体外，是为展翼点……这些显然都是来自于“九州”的设定。

　　“我没用你的故事，只是用了你的设定”，“王之蔑视”的经典辞令之一。从网文到电影，改编确实殊为不易，坦而言之，大多数网文体量臃肿，叙事、行文水平只限于网络浏览，最终落入改编者法眼的往往只是原作的设定。然而，在创意超级稀缺的当下，仅仅一个牛叉的设定就胜过一切，那是多少职业编剧、作家求之不得的“神之闪光”啊！说起来《白蛇传》也不过是“一条蛇变成人爱上男子后被和尚拆散”的设定嘛。如果用了人家的原始设定，麻烦请一定要粗黑体写在影片的最前头，再伟大的改编也只能缀在它后面。

电影《悟空传》剧照

《悟空传》的“王之蔑视”则体现为导演郭子健超然的自信与自我，诚如郭子健在访谈中所说“总觉得这个小说就好像我自己写的一样，从我心里跑出来的感觉”，他把自己的读后感当作正文来拍，这样拍如果不叫《悟空传》，叫《悟空传之热血高校》，其实还是可以的。虽然郭子健满怀诚意的中二热血强撸，但大多数“悟空迷”还是义无反顾的打了一星，五百年后的孙悟空删了，金蝉子删了，精神内核都变了，原著最戏眼的台词等完整部电影都没有，结果出在了字幕上。对于冲着《悟空传》这个强IP走进影院的观众来说，（网文界强过《悟空传》的IP也没几个了吧），伤害是巨大的。至于拉着原作者今何在做编剧是否就可以大改原著，即使牛人如金庸先生，晚年对小说大删大改，粉丝也是不认的。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成为赵小丁的项目，中间肯定又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曲折故事，《三生》的“王之蔑视”体现在所选的导演对原著故事卖点的全然不知亦或是视若不见，《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和《暮光之城》很像，披了一张大格局神幻的外衣，内里卖的还是小情侣抵死的爱恋。跟《暮光之城》第一集之后所有的男导演一样，赵小丁对故事sentimental的情感内核完全不感冒、不待见，而是迷信大场面与强特效能拯救这个“腻歪歪的无聊爱情故事”，于是整部影片如庖丁解牛般被分解至各个技术部门，部件完工后再组装上线，如此机械冰冷敌视sentimental的操作，当然没法挠中女性粉丝的痒处，而男观众对夹杂在这种爱情故事里的打斗也兴致寥寥。

电影《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剧照

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如今最流行的也是IP改编，只是他们改编的是超级英雄漫画，说起来漫画比网文好像更加小儿科，可在DC、漫威在选择导演时，面试导演试图说服漫画公司启用自己，标准说辞都是这样的：“我从小就是看《》漫画长大的，我家里收藏了N本《》漫画，我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拍一部《》漫画电影。”无深爱，不翻拍是业内的基本规则。DC、漫威对于自家IP的改编采取高保护高管制，绝不允许大幅脱离原作或者损害原作的改编。要天马行空才情横溢，麻烦自己去原创，离我的IP远一点！在DC、漫威看来，票房诚可贵，IP价更高，只有保住IP这只金鸡，才能不断下出高票房的金蛋，当然除了电影票房，IP还能产出更多的金蛋！

据说，十年网文沙里淘金积攒下来的那点存货经过这三两年的影视化已经消费过半，真的IP能历经时间的磨砺，能被不断的重写，诞生于21世纪初的这一批网文IP还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是不是真的IP，影视化是它们必须跨过的第一道大坎，好的IP影视改编能沉淀为IP的新层面，进一步丰富、养育一个IP，而坏的影视改编只会杀鸡取卵的消耗它，一个IP兑现好几亿的票房，看起来赚了，其实亏大了。

　　FIN